沐念慈手中的匕首握了許久, 但一路風平浪靜，路邊連個野兔都未見過, 自然同危險沒什麽關系。

只是越發安靜, 沐念慈這心就始終放不下。

不該啊。

司廷玉已經睡了一會兒了，天剛擦黑的時候飛燕找了上來，說是他們裝水和幹糧的車子才發現壞了, 幹糧倒是還有, 但是水現在已經不多了。

這一路的河水因為暴雨的緣故變得渾濁不堪，而且如今水中不知有多少屍體, 也不敢亂喝, 但人離了糧食能挺幾日, 離了水是真的不行。

沐念慈到那馬車上看了看，裝水桶上有刀痕, 應當是之前那波土匪, 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。

她轉身去叫雲霄, “到四處看看，有沒有客棧或者人家，我們要補些水。”

“是。”雲霄駕馬先去打探，沐念慈索性就叫車隊先停下來袖子。

一炷香的功夫雲霄才回來，稟道：“夫人，附近都沒有客棧，倒是有一戶人家。”

“那就過去吧。”沐念慈坐在馬車外頭, 傍晚時候的風涼爽些，總悶在馬車裏人也難受。

天好像眨眼間就黑了, 依稀能瞧的見前頭的炊煙和昏黃的燈火。

司廷玉此時也打著哈欠走了出來, 同她坐在了一處。

怎麽會有人有那麽多的覺，沐念慈幾次都懷疑他有病。

“借水順便也借宿一晚吧。”他建議道。

“你睡著了都不忘留個耳朵嗎。”沐念慈打量他一眼, 那往後他睡著的時候也要小心些了。

司廷玉往後一靠，嗯了一聲，“習慣了。”

也是，他這樣刀尖兒上的人，的確不能松懈，即使是睡著了。

馬車停了下來，不過是一個農家小院，周圍都是菜田，能看的出來主人照顧的精心，周圍都用小柵欄圍著，還有整潔的籬笆院，雞籠處還有幾只雞，但是打掃的卻幹凈。

他們的動靜不小，屋門開了，走出來一個披著外衣的老頭，手中提著燈問了一聲，“誰啊。”

“老伯，我們路過，想要借宿一晚。”雲霄上前解釋道。

那老伯上下打量了下，馬上就應了下來，“倒是可以，不過我家就一間屋子空著了，怕是住不下你們這些人。”

“屋裏能睡的下兩人就行，我們在外頭休息也是一樣的。”雲霄笑著解釋，老伯這才同意了下來。

尋著聲音出來的還有一個老婆子，頭發花白，眼睛瞇著，看著頗為慈祥的樣子，也不問什麽，直接招呼他們進去。

沐念慈同司廷玉對視一眼，這才跟著老婆子進了屋子。

“家中簡陋，還望貴人不要介意，這屋子雖然沒住人，但我都是收拾的，所以幹凈的，我這也沒什麽好招待的，給各位準備些簡單的飯食。”老婆子說完就走了出去。

沐念慈環顧四周，但是卻未坐下來，而是走到院子中看了看，這才進了屋中去。

“夫人發現哪裏不對了。”司廷玉坐在那笑著問。

沐念慈當然發現了不對的地方，但是司廷玉既然這樣問，就說明他也發現了。

“看這院子以及屋中的布置，主人應當是個幹凈勤快的，到處打理的都井井有條，而且器物用的也仔細，可是這樣仔細的人，菜園裏頭卻淩亂不堪，有些菜被雨水泡了卻沒有處理，雞籠裏頭的雞關了最少三兩日了，精神萎靡，沒有任何餵食的跡象。

若這家的主人出去了，這樣也還說的過去，但是老兩口身子康健，也不該這樣荒廢。

且若是尋常百姓，見到他們這一行人總會有些害怕的，但是他們兩個非但不害怕，反而還很習慣似的，多餘的一概不問，表現的太鎮定了。”

所以自然是有蹊蹺的。

司廷玉眼睛也尖，但是觀察的卻不是這些，但聽了沐念慈的分析還是忍不住拍了拍手，“我夫人還真是觀察細致，為夫佩服。”

“我不吃這套，說你發現了什麽。”

“這老頭和老婆子是練家子，駝背蹣跚都是裝的。”司廷玉是什麽身手，怎麽能看不出來，只是他們裝的還真是不錯。

這樣一結合，這對老夫妻說破天也不可能是普通的百姓了，不是送他們見閻王的還是誰。

“倒是比之前的蠢匪高上許多，看似純善的老人，誰又會生疑心呢。”沐念慈喃喃道。

司廷玉嘴一咧，語氣惋惜，“只可惜了，碰上我們兩個，都不正常。”

兩人正說著腳步聲就傳了過來，這才禁了聲，裝作不知的樣子看著老婆子手中端著幾個碗走了進來。

“都是自家種的，放心吃，不夠還有呢，我再給外面的小哥們盛上一些。”

老婆子笑瞇瞇的放下又走了出去，瞇著的眼睛在轉身的剎那重新睜開來，只是臉上的慈善卻絲毫不見。

碗裏是色香味俱全的粥，裏頭不光有肉絲還有青菜，為了讓他們吃下去，可謂是煞費苦心了。

沐念慈湊近聞了聞，眉頭一皺，“有毒，叫他們不要吃。”說完就趕緊起身要出去。

“不用，沒我的命令他們不會輕易入口的。”

這是規矩。

外頭的雲霄等人聞著香噴噴的味道肚子早就咕咕叫了，但是裏頭沒有指示，他們只能幹瞪著眼睛瞧。

飛燕盯著屋子的方向，心中數了一會兒，才機敏的同雲霄小聲道：“粥裏可能不對勁兒。”

話音一落兩人已經摸向了腰間的武器，此次跟著的都是玄玉門的人，訓練有素，只雲霄著一個動作就秒懂了，眼神都變得謹慎了起來。

老頭和老婆子從洞中發現他們並沒有喝下那碗粥，知道事情恐怕是敗露了，老頭從被子下抽出大刀來，被婆子一把攔住了，小聲道：“不可，他們人多勢眾，我們怎麽拼得過，趕緊跑。”

他們從後門悄悄的溜了，正以為能夠瞞天過海，殊不知一轉頭，眼前就只有利劍的寒光閃過。

兩人倒在地上，頸上的血噴湧而出，在地上暈開。

雲霄收了劍，利落的拖著屍體開始挖坑，準備將屍體埋了。

司廷玉和沐念慈就在遠處看著，夫妻兩個抱著胳膊，姿勢一致，面色更是一致。

這兩個也沒什麽問的必要了，不用腦袋想都知道是誰派來的。

“飛燕，這屋子真正的主人應當已經被他們殺了，看看能不能找到屍首，到院子裏埋了吧。”沐念慈吩咐了一聲。

對真正的主人來說，這也是飛來橫禍，若不是因為要刺殺他們，住到如此荒野之處本不該被打擾的。

飛燕在稍遠的深溝裏發現了兩具已經腐敗了的屍體，看樣子已經死了至少七日了，按照沐念慈的吩咐，安葬了在了小院中。

沐念慈上了三炷香，插在了地上。

愧疚還是有的，只是她也無能為力，要怪也只能怪那背後之人。

因此這也更加堅定了她要協助司廷玉將這些草菅人命的畜生的心。

他們到底還是休息了一夜，從井水裏備好了幹凈水，接著啟程。

這一日一夜都再未有刺客煩擾，直到即將要臨近淩安城之時，一些土匪又圍了上來，只是雖打扮的像是土匪，身法可並不像。

“小的們，又有大魚了，宰了他們，晚上吃肉！”為首的頭頭喊了一聲，後頭那些演都不願意演的土匪們舉著大刀幹喊了兩嗓子，這才沖了上來。

沐念慈本是沒有太過緊張的，只是外頭突然傳來的轟鳴的馬蹄聲，讓她的心揪了起來。

司廷玉的神色始終都是淡淡的，他牽著韁繩，只看戲一樣的神情看著他們。

那馬聲直至面前，為首的棗紅馬高大結實，坐在上頭的人吊眼薄唇，胡子黝黑順長，身型瘦長，眼神淩厲。

“哪裏來的狗賊！”

他這一聲罵的是土匪，看的卻是人群後司廷玉。

司廷玉的嘴角提了起來，說了聲，“有意思。”

“這裏乃是淩安的地界，居然還有土匪生事，你們也不睜開你們的狗眼看看，冒犯的可是朝廷特派的賑災使司門主，司門主勿怕，此等宵小，我等侍衛就能解決。”

沐念慈掀開車簾 ，說是侍衛也未免可笑，誰家的侍衛配著高頭大馬，以及一身的精鋼鎧甲，分明就是軍隊的架勢。

他們居然敢養兵，這可不是簡單的貪汙了。

只是朝廷一直不知，想必也是隱瞞了的，但是如今居然光明正大的帶了出來，看來是鐵了心要讓他們進不了淩安城了。

沐念慈看向司廷玉，只見他神色還是如常，這才將心放下了一半，但還是摸了摸腰間備好的毒藥以及暗器。

那領頭的胡子男不由分說就帶著侍衛同土匪們打了起來，只是雷聲大卻沒什麽雨點，刀劍碰撞雖激烈，但是卻都不往肉身上使勁，舞著舞著就舞到了他們的車馬面前。

司廷玉動了動手指，雲霄領頭就拔出劍沖了出去。

兩方人心知肚明，侍衛和土匪合力攻擊他們的人，但畢竟是玄玉門出身，即使以一敵二也是不熟分毫的。

那胡子男本是勝券在握的模樣，見狀也提槍超著司廷玉殺了過來。

槍都到了眼前司廷玉還是未動。

哐當一聲，槍與刀碰撞出了火花，飛燕提著大刀說道：“你還沒有資格同門主打，過了我這關再說。”

胡子男一咬牙，長槍超著飛燕刺去。

沐念慈第一次看見飛燕動手，不禁直呼好功夫，夫妻兩個索性就坐在馬車上開始看了起來。

飛燕竟然如此強悍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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